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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    林舒安急急忙忙地跑出去,追在钟林海身后,想向他解释,可还没等他打好腹稿,就被钟林海定身点穴,以一个十分滑稽的伸手姿势固在了原地。
    真可谓凄凄惨惨又戚戚。
    林舒安其实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幺,但是……
    这是一个以武为尊的强者世界,而林舒安只是个弱鸡,若是没个靠山,他想自己一定会死得很快很难看,更为糟糕的是,现在还莫名奇妙的缠上了麻烦,虽然他连这麻烦的缘由都没搞清楚,天可怜见!他连那引玉是什幺东西都不知道啊。
    林舒安认为自己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在乎钟林海的喜怒,完全只是在为自己的生命安全妥协而已。
    虽然到目前为止,钟林海并没有真正下狠手要他的性命,但说不准哪天他厌烦了自己,就不会再顾及自己的死活了。
    林舒安并不信任钟林海,不敢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他的手上。
    “反正他也从来都没想过要信任我,什幺都瞒着我!”林舒安暗暗想道,又恨又气。
    日渐西斜,天边的云彩慢慢染上了红霞。
    林舒安以一个十分不标准的倾斜式金鸡独立之姿,十分滑稽地在大太阳底下站了整整三个时辰,整个人被晒得好似雨淋了一般,衣衫湿透不说,面色更是由潮红褪为青白,全身麻木到刺痛。
    林舒安感觉自己全身已经快要僵死,手脚都没了知觉,林舒安又惊又怒,又悔又怕,心底的泪早已汹涌得可以将钟林海祖宗十八代都淹得尸骨不剩!
    龙泉远远地看着,别说给他喂水喂饭,就连废话和眼神都欠奉,来来回回的,完全将林舒安当成了透明,亦或是一个死物。
    刘昌隆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,晚饭都是让龙泉代劳送进钟林海屋中,他完全不想让主人察觉到他的存在,连脚步声甚至是呼吸声都害怕让主人听见。
    刘昌隆心中煎熬犹如烈火焚烧,在他第十次偷望林舒安之时,这种痛苦更是达到了极点。
    这些日子里,林舒安与刘昌隆其实相处得很好,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找到了知音!
    可是现在……
    刘昌隆心中悲戚,虎目含泪。
    夜色降临,黑幕渐渐侵蚀了天空。
    咚咚两声,刘昌隆敲响了钟林海的房门。
    钟林海让他进来,刘昌隆一脸的视死如归。
    刘昌隆走进屋中,二话没说,砰地一声双膝跪地,钟林海垂眸瞧了一眼,地板破碎。
    钟林海收回目光,修长的手指继续在书纸上滑动,淡漠地翻了一页。
    刘昌隆见主人连理都懒得再理会自己,一颗心哇凉哇凉的,别提有多绝望。
    刘昌隆以头抢地,声音悲凉而壮烈,大声道:“主人!属下与林公子绝无任何苟且之事!请主人相信我们!”
    钟林海不言,继续看书。
    “属下愿一死以证清白!”刘昌隆突然直起身来,目光决绝。
    说罢,刘昌隆抬起右手,全身内力灌注其上,毅然决然地朝自己脑袋拍去,这一掌要是打实了,那便是真正的肝脑涂地了!
    钟林海眸色一厉,手中书飞射而出,击中刘昌隆的手腕,截了他的内力。
    钟林海站起身来,将刘昌隆拉了起来,说:“我相信你,也没让你死。”
    “主人!”刘昌隆又是羞愧,又是感动,还要再跪。
    钟林海将他托起,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满脸真诚,说:“林阳素来大大咧咧,脑子又常常糊涂,行事易冲动却也单纯简单,不会做此等龌龊背德之事,你又是我得力忠诚的属下,我相信你们,此事定是个误会!”
    说到此处,钟林海面上又带了丝愧疚,接着道:“主人我也是气狠了,一时没反应过来,不过你刚刚的行为深深震撼了我,让我彻底醒悟,昌隆,主人相信你们,此事也就此揭过,不用再提。”
    刘昌隆听罢,顿时感动得涕泗横流,无以复加,不但又要跪,还十分激动地想去扑抱钟林海的大腿。
    钟林海面色一变,瞬间后飞一丈远,生怕刘昌隆再扑过来,赶忙摆了摆手,示意他离开。
    刘昌隆起身,用袖子抹完眼泪又擦鼻涕,看得钟林海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一步。
    刘昌隆深深躬身行礼,转身离去,刚打开门,又好似想到了什幺一般停住了脚步,转过头来有些犹豫地说道:“主人,那林公子……”
    钟林海手掌翻飞,吸了粒石子,屈指一弹,小石子裹携着内力破窗飞出,击中林舒安的身体,解了他的穴道。
    刘昌隆见之大喜,又朝主人万分恭敬地行了一礼,关上房门,屁颠屁颠地走了。
    龙泉坐在屋顶上摇了摇头,看着刘昌隆的背影长叹一声,“主人虽放过了你的肉体,却狠狠煎熬了你的灵魂啊,蠢货!”
    龙泉抬头望着星星点点的暮色苍穹,突然想起了晚饭时与主人在房中说的话。
    那时钟林海刚用过饭,龙泉见他神色平和,面上并无愤怒,认为自己可以趁此机会,十分婉转地求个情。
    “主人,刘昌隆与林公子不可能会有私情。”
    “我当然知道,”钟林海十分淡然地说道。
    “!!!”龙泉惊了片刻,回过神来,面带不解地看向钟林海,“那您这是……”
    钟林海端杯饮茶,目光渐渐变得深沉,说:“林阳这人,看着虽然老实,实则却是野性难驯,以前是个傻子,现在可能也没好利索,对于自己是双儿一事,他一直心存抗拒,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。”
    说到此处,钟林海将茶杯重重放下,冷笑一声,“此事不能轻易作罢,今日他能糊里糊涂地跑去老刘床上睡觉,说不准哪天就敢光着身子跑去和野男人洗澡!我必须得给他一个教训,让他刻骨难忘!”
    “那……老刘他……”龙泉艰难地说道。
    “此事与他无关,他们只是恰巧处得不错而已。”钟林海端起茶杯,慢悠悠地继续喝茶。
    龙泉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,又与钟林海交谈片刻,等正事说完,便起身离开。
    “我对你说的事不要告诉老刘,”钟林海突然说了句。
    龙泉停住动作,面带不解地看着钟林海,说:“主人,这是为何?”
    钟林海对着龙泉优雅地笑了笑,面色和善,眼中却带着寒光,一字一句道:“我高兴”。
    “……”龙泉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幺才好,他也不敢再为老刘求情,生怕这股诡异而又可怕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,回过神来赶忙答是,而后便匆匆离去。
    龙泉将思绪收回,跟在刘昌隆身后,见他径直朝林舒安的方向跑去,不禁又暗骂了一声蠢货。
    龙泉一个飞身,跳到了刘昌隆的前面,二话不说,将人点了穴道抗着就走。
    刘昌隆虽身形健壮,看着远比龙泉要魁梧得多,但武力值却差了他一大截,再加上他对龙泉缺少防备,龙泉要制服他,完全是轻而易举之事。
    林舒安觉得自己被分裂了,肉体似乎已经死去,灵魂却仍旧逃脱不了折磨。
    有些痛苦虽不致命,但它绵长而持久,也足以让人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。
    林舒安从来不知道,小小的点穴而已,在时间与外力的加持下也会变得如此恐怖,这一刻,对于钟林海这个男人,他恨死了,却也怕极了。
    钟林海达到了自己预期的目的,效果却又有些好过了头,他的本意只是想惩戒林舒安一番,让他记住教训,可他却忘了,林舒安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,无论是他的身体,还是精神,对痛苦的承受力都远比钟林海想象中的要低。
    林舒安被解了穴道后,顺势便躺在了地上,整个人完全成了一滩烂泥,几乎陷入了半昏死的状态之中。
    林舒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诉说着难受,但他却强撑着不肯昏过去,在他的意识深处,钟林海马上就要被他乱刀砍死了,林舒安凭借着一股诡异的执着,瞪大眼睛,一定要砍完最后一刀。
    说时迟那时快,一座黑山从天而降,咚的一声压在了林舒安的身上,林舒安哀鸣一声,又苦又恨地抬头看去,对上了一双蓝幽幽的大眼睛。
    “这狗日的!你到底又长胖了多少!”林舒安心中愤恨,却无言诉说,只能用意念咆哮。
    小天狗蹲坐在林舒安的胸口上,见他刚看了看自己,便两眼翻白,彻底昏死了过去,一双蓝幽幽的眼睛里顿时满是疑惑。
    小天狗先是用爪子在林舒安的脸上左右开弓扇了几巴掌,见他不但任狗揉捏且毫无反应,眼中疑惑更甚。
    小天狗站起身来,低下头去在林舒安的胸口嗅了嗅,又用脑袋拱了拱林舒安的脖颈,见这人还是死一般地躺在那里,小天狗开始焦急起来,绕着尾巴转了几圈后,突然抬起头来,对着钟林海的房间嗅了嗅,眼中精光大盛。
    小天狗在黑夜的掩藏下,犹如一道看不见的玄光,咻地蹿入了钟林海的房中。
    片刻功夫,砰的一声巨响,小天狗凶猛地直接从钟林海的房中破门而出,它跑得极快,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林舒安的身旁。
    钟林海飞身而出,紧追其后。
    龙泉与刘昌隆也随即闻声而来。
    小天狗将咬在嘴中的东西吐了出来,竟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黑石头,只见那黑石头骨碌碌地翻了两圈,碰到了林舒安的手后便停了下来。
    黑石头开始幽幽发亮,一闪一闪的蓝光愈加强盛,玄黑包衣抖了抖,随即便如开花一般片片绽放,一团幽蓝流动的光圈,开始慢慢探出头来,缠上了林舒安的手指。
    刘昌隆惊呼一声就要动手,龙泉也握住了腰间利剑,钟林海却抬手制住了两人,沉声道:“不准妄动!”
    “主人!他会死的!”刘昌隆急声说道。
    钟林海转过头来,看了刘昌隆一眼,虽未曾开口,却吓得刘昌隆心口发凉,不敢再有半分违抗。
    天狗龇出锋利的森森獠牙,身体低伏,前爪微曲,一双蓝眼如那幽幽鬼火一般盯着钟林海,凶煞噬人。
    钟林海长身直立,目光专注的看着林舒安与他手中的玄心蓝焰,并不理会其他。
    龙泉与刘昌隆分别立在钟林海两侧,十分戒备地与天狗对峙着,空气间流淌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。
    蓝光一缕又一缕地缠上林舒安的手指,如那好奇的孩童一般,不时地左左右右转动着“脑袋”,或急或缓地在林舒安的指间游走,舔舐着他的皮肤,最后在他的掌心中汇聚成一团蓝色火焰。
    蓝焰团在林舒安的手心里晃了晃身子,见这人没有丝毫动静,又蹦到了他的胸口,跳了跳,突然毫无征兆地渗入了林舒安的身体里,眨眼间便失了踪影。
    刘昌隆看得惊呼一声,龙泉也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,钟林海站在原地,目光沉沉地盯着林舒安的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