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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;;;;萧载阳为避嫌,扭头去和纪修说话,吩咐他到勤政殿去看看皇帝今夜用的什么晚膳。
    ;;;;哟,您还记着这事儿啊。
    ;;;;纪修心想,怎么有人干完坏事还非得回头去看看被坑了的人如今境地如何,实在缺德。
    ;;;;但他就喜欢去做这损得不行的差事。
    ;;;;纪修领命乐呵呵地退下了,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小命不保:横竖看在元后和太子的面子上,皇帝也不会真的降罪于他。
    ;;;;等萧载阳吩咐完再回头,何芊蔚已经在和陈嬷嬷撒娇,求她去把白天里玩的九连环拿来。
    ;;;;陈嬷嬷哪有不从的,向萧载阳告过罪便匆匆离开。
    ;;;;再看殿内,除了两个主子,就只剩下无足轻重的小宫女和太监。
    ;;;;萧载阳隐约意识到不对,便听何芊蔚开了口。
    ;;;;“殿下,能同青青单独说几句话么?”
    ;;;;青青是何芊蔚的小字。这个称呼萧载阳还是从何芊蔚的母亲,也即他母后手帕交的江如宛那儿听见的。
    ;;;;他直觉接下来也需要发生什么不太合心意的事,却说不出拒绝的话。
    ;;;;他欠何家,欠她,如何能再一意孤行。
    ;;;;“好。”萧载阳应道,抬手挥退了还在殿内的宫人。等脚步声渐行渐远至听不见,又问:“要说什么?”
    ;;;;何芊蔚抿着唇,心知接下来的话要将这段时日以来罩住全身,隔绝了她与外界交流的薄膜彻底撕开,要逼着自己亲眼去瞧去看伤口意识到疼痛,难免生出临阵逃脱的心思。
    ;;;;她也可以……在这方悬在空中的小世界里无忧无虑生活吧?
    ;;;;然而父亲战场无逃兵的话适时被记起,母亲温柔却坚定目光仿佛依旧注视着自己,她退无可退。
    ;;;;她终于说了出来:“我其实没法回去了吧?陛下接我到京城,便没想过再让我离开。”
    ;;;;“……嗯。”萧载阳低低应道,又忍不住反驳,“若你当真不喜京城,将来时局稳定了也能回宛城去——我保证没人拦你。”
    ;;;;“我对宛城其实没那么在意。”
    ;;;;何芊蔚实话实说。她出生在京城,养了几年才随父母一道转至宛城,拢共在那儿生活不过三四年,生不出多深厚的感情。
    ;;;;之前总惦记着要回去,哪儿是要回宛城,不过是思念父母罢了。
    ;;;;“要是爹娘不在宛城,我便觉得在哪儿都无所谓了。甚至京城更好些。”她道,“但我不知道他们的踪迹。我不知道要怎么寻见他们。”
    ;;;;“何将军埋骨沙场,宛城设的是衣冠冢。”萧载阳说话的声音极轻,仿佛生怕惊扰什么,却坚定不移:“宛姨与他同穴而葬,就在何家那郊外的庄子里,事宜由府上的管家一手操办的。”
    ;;;;何芊蔚低着头,叫人瞧不见神情。
    ;;;;她昨晚裹着被子偷偷哭了下半夜,直到凌晨才勉强睡下,也反复思量过若是最坏的结果,该如何行事。可骤然被这消息砸了头,依旧把做了无数遍的心理准备全扔到脑后,怔怔地毫无反应。
    ;;;;好半晌,女孩才下意识开了口,带着哭腔问:“以后我能去看望她们吗?”
    ;;;;“过一两年,安全些了我差人送你去。住上几个月也无碍。”萧载阳答道。
    ;;;;何芊蔚大约是将这话记在了心中,不再说话。
    ;;;;室内又沉寂下来。
    ;;;;殿外隐约传来人声,萧载阳猜测约摸是陈嬷嬷取到九连环要进来,却被拦住了。
    ;;;;他正犹豫是否要让人放陈嬷嬷入内,好好安慰一番似是在哭泣的何芊蔚,就猛然被炮弹一般冲过来的小姑娘抱住,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靠在硌人的椅背上。
    ;;;;衣襟处荡开灼人的湿意,搅得他心中骤然疼痛起来,偏偏从阵阵目眩耳鸣中又将她的话听得再清楚不过。
    ;;;;“我回不了家了。”
    ;;;;她说。
    ;;;;“爹娘都再不会纵容我,也没人能护着疼着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