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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女皇登基叁年首次选秀,入宫九人,除出身七侯的陈显荣、葛幼清外,便是他封位最高。头一个侍寝更是让他狠狠出了一把风头。
    他怀着满腹自傲被抬到女皇居住的熙天宫,第一道门就将他压垮……宫门幽深巍峨,何等阔气,何等迫人。
    进了内殿,迎面的墙上挂有柯媞禾曾经的宝剑与长枪,寒光一闪,映着女皇的眼睛,她单屈一腿,坐在床上看着它们。
    “陛下……”冉约颤抖着对女皇行礼。
    女皇下床向他走来,每前进一步,冉约的头就不自觉得往下再靠,终于将自己匍匐在地上。
    “抬起头来。”女皇站定在他面前。
    冉约将头悄悄抬起那么一点,他脖子僵硬,再不能动。柯媞禾蹲下,卡住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,他目光朝下,不敢妄动。
    “……眼睛、鼻子、嘴……”女皇的目光流连在他的面孔,像看武器一样将他细细地端详,“冉约,你长得很好呐……”
    ……他初承恩泽,女皇的眼睛一直用怀念的深情注视着他的脸,叫他如坠云中。
    “冉玉郎,你长得很好啊……”第二天早上他去乐霖宫主殿请安时,陈显荣看着他也这样说到。
    他虽看着他,又像透过他在看女皇。那是比女皇更甚的,炽热得令人心慌的深情目光,焦灼在他的脸上,那是冉约唯一一次感受到陈显荣情绪在波动。
    “冉玉郎,冉玉郎?”孟信君一脸担忧,在轻轻唤他,“怎么怔了?喝口温酒压压惊。”
    “和卿说要点写应制,还是打起精神为好。”
    孟垂文是个胆小的人,哪怕他曾是太女东宫思才,也不曾仗着资历攀过什么,也许是攀不上什么吧。
    陈和卿的应制最终点了四人,分别是葛思恭、英信君、杨勇士、姜上造。不高不低,不好不坏。
    彦礼卿携着齐珠齐瑶姗姗来迟,被女皇罚写了叁首。彬思忠也选不出首魁,最终是皇女将诗篇扬手四散,女皇接过一镖,钉在了姜上造的纸上。
    “姜上造,是谁啊?”底下几位公士窃窃私语,因后宫没有皇驸,每日也便没有晨起请安一事,各宫公士又很少交流,导致他们信息很是闭塞。
    “姜上造住我们增瑞宫东殿……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宫的,突然就进来了。”王公士操着文绉绉的官话讲到。
    “姜上造,上来领赏吧!”非舟的声音尖细,不同于陛下登基后新入宫的小太监,先帝后宫的太监都是阉了的。
    说是有赏,不过是卫博衍给孙逾明准备的一点小彩头,一小盒子珍珠玛瑙并一袋金叶子。柯媞禾见他准备周到,稍稍舒展了一些对他紧皱的眉头。
    回宫路上,小奴走在陈和卿轿子边抱怨:“相公,今日又是彦礼卿侍寝。”
    “陛下体贴彬思忠,别说彦礼卿,就是我,或者日后的谁都越不过彬思忠。别人我不管,你日后教他们不要为难景和宫的人。”
    “彦礼卿越不过彬思忠,便是要越过我们去了。”
    “越过又如何?如今宫中只有二卿,今日是他,明日便是我。”
    “只怕今日是他,明日还是他。明明先帝不是这么说的……”
    “慎言!”陈和卿微眯的笑眼只为此张开一瞬,复又合上。因着先帝,这双眼睛从前只用来追逐女皇,每处有她出现的地点,每时每刻,不愿错过丝毫她的身影,在此前十几年如一日的枯燥时光里,这双眼睛因她的存在而被点上色彩。终于陈显荣忘记了自己的所在,他闭眼仰头,向后对天,轿子还在徐徐走向宫中,沿途有他清晰的朗朗声色,一字一句飘荡在夏日轻柔的晚风里。
    “夫太极之初,混沌未分,万物纷错,与道俱隆……”陛下早已离开旧巢,展翅而飞,太后蜗居小佛堂,先帝和他的一切已是过去,“盖有形必朽,有迹必穷。芒芒元气,谁知其终?名秽我身,位累我躬。窃慕古人之所志,仰老庄之遗风。假灵龟以托喻,宁掉尾于涂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