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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年过花甲的太后与年盛力强的女皇久不相见,若不是因小辈摆宴,便是太后的千秋节,她也不会踏出佛堂。她抱着孙子,身边嬷嬷说着吉祥话:“二皇子眉毛和眼睛都像陛下,像您。”她端详着这小人,“宏香,他眼睛像先帝,”说着,太后手在小人眼尾处虚指,“你看,这样长。”
    “父……父君!”柯齐瑶扭着,冲着站在一旁的彦思温伸出手。
    殿内灯火通明,灯笼高高挂着,充满热闹喜庆的祥和氛围,烛光穿透灯笼外罩的红纱,映在卫博衍的脸上,他眼角眉梢都刻上洋洋喜气。
    景太后也不强求,将孩子递了过去:“你来吧。”卫博衍便将儿子接了过去,今日齐瑶周岁,卫博衍作为生父,没有参与其他相公们游戏,陈和卿倒想替他分担这甜蜜的烦恼,无奈小儿顽劣,不一会儿陈显荣便气喘吁吁。卫博衍抱着孩子在这里站了一上午,他不觉累。卫氏武家,他自幼习武,练得身形高大挺拔,然而却这般眉目轩朗,远看他气质竟颇儒雅。此刻抱着孩子笑时,很少见到曾经号称勇敢任事的卫小将军的影子。
    宏香要捧他,宫里谁不知卫博衍将跻身四卿,“老奴斗胆,二皇子嘴唇含福珠,像彦思温。”
    太后一顿,又仔细端详,不知如何哑了嗓子,她撑着宏香的手,不自觉地重复:“像,真像……”觉得失态,便加了一句:“确实是像彦思温。”
    女皇来了,不知她听了多少对话,柯媞禾从卫博衍怀里接过齐瑶,抱至太后身前:“母后细细看,阿瑶犹像阿逸。”
    好像一滴水激如油中,此话一闭,陈显荣敏感地感觉这小小殿内空气仿若凝滞,安静得落根针都清晰可闻。就是卫博衍一言不发,在柯媞禾身后仍持笑容。
    太后别过身去,强忍着没有拂袖而走。景冬逸是女皇和太后之间的刺,插在她们母女的两端,但凡她们想彼此靠近,他便扎进去,提醒她们的痛楚。冥冥之中,这是他的报复。
    齐珠在外面疯了一身汗进来,打破了这份尴尬,她一甩手扔了沾满雪泥的雪白狐裘,跑到柯媞禾面前就伸手:“母皇、母皇,让我抱抱皇弟。”皇女生父在后面拄着拐跟着,挥去小侍,自己拾起了女儿的衣服。
    席前一番嬉闹,除了太后同女皇母女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氛围,倒也说得上是融洽。内务府搬来的时令花卉开得越发娇艳,灯笼、烛台等皆映挂着燃着,哄得一片亮堂堂,宴席已开,陆续上了热菜,柯媞禾看着台下群臣,多是七家子弟,自幼相识,许久未见新面孔,兴致缺缺。
    裴雅君那桌只见老侯爷和她两人,她正摇着空酒杯,下桌是右相楼心悦,他出身寒门,孤零零地坐着单席。俩人本是同僚,不曾想连一丝交流也无。柯媞禾示下,取两壶佳酿分别赠给两人。又叫回小侍,嘱咐两人务必抛却烦忧,细品杜康才是。
    屋外天色昏暗,屋内歌舞渐起,小侍端上来尚热的羊臂臑。柯媞禾看了一眼,连带着金盘一起,赐给麟台少监颖侯蒲令北。老侯太、颖侯诚惶诚恐,连忙起身谢恩:“谢陛下赐食。”
    蒲令北谢恩后并未随老侯太一同入座,她敛目跪下,就着小侍端着盘子,一口一口,有些生硬但不失优雅地剥着肉来吃。待到盘中只余骨头,又谢了个恩,磕了个头,这才入座。稍候接过身边婢子递来的帕子净手,又饮下一杯茶解腻。蒲令北不爱吃这个,然天恩浩荡,怎能不从?
    酒过叁巡,堂下乐人唱至李延年,且舞且歌:“北方有佳人,绝世而独立,一顾倾人城,再顾倾人国。宁不知倾城与倾国,佳人难再得。”柯媞禾微微侧身,扫到端坐的卫博衍。遥想汉武,她不禁发笑,打趣道,“朕也学一句话来问,世上真有如此的绝世佳人么?”
    太后虽欣赏乐舞,仍敛容屏气,俨乎其然。卫博衍也是正襟危坐,不改其色。女皇左右相顾,不得回音,也收了玩笑。歌舞已闭,听闻鸿胪寺卿王乐君有事相禀,柯媞禾只觉得长舒了一口气,“后母,请上前来说话。”
    尽管王乐君既是女皇的乳母,又是她的师母,也不敢自恃身份,站在殿下恭恭敬敬:“臣禀陛下,北勒迩世女来朝请封,正在宫门外等候,奏请乞宴。”
    “哦?”柯媞禾也惊奇,自北勒迩太子额尔丹珠被卫博衍斩下马来已过去六年,如今称臣许久的北勒迩才选出下任世女,她正好想见见,吩咐身边的太监,“让她来吧。”
    “宣北勒迩世女柏丽尕上殿觐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