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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渡众生

    做为一只默默挨打,却还一直没有被打死的小怪兽,聂谨言有他的杀招,林长海自然也有他的应对之策。
    得知自己按插的眼线,死福华宫侧门,林长海大惊之后虽然带着他的,慌慌忙忙地撤离了,却也离开永孝宫的时候,留下了一个眼线,远远地观望。
    他到要看看聂谨言耍得什么花招,又来宣的是哪出圣旨。只不过,这次活着回来的眼线,最后带回来的结果,有点令他失望了。
    聂谨言宣的圣旨挑不出半点毛病。
    林长海是皇上身边的近,皇上心里想的什么,他也能猜个七、八分出来。
    超度亡灵这事,皇上是放心上的,下这样的圣旨,又叫聂谨言协理,完全情理之中。
    永孝宫他走后,全宫上下忙乱成一团,紧着收拾东西,准备赶往菩蒂殿,也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,但林长海失落之余,就是觉得不太甘心,仍是觉得这事太合情合理,反而不那么对了。
    他摸着光秃秃的下巴,思来想去,却一时间想不到从哪里下手才好。既不惊了聂谨言,又能抓到聂谨言的把柄。
    菩蒂殿位于中宫靠西侧的位置,整个院落种满佛门名树,院中正殿供奉着一尊从西番进贡而来的千手千眼木制大佛,全身包括底座,皆由白色檀香木所制。全国仅此一份。
    这尊千手手眼木制观音大佛,整体高二十六米,底座也有一米多宽,巍然坐大殿之中,香火缭绕里,宝相庄严。
    时过三更后,夜班上岗的那些个尼姑和僧们,已经殿内围坐,不间断地诵颂经文了。
    这间原本是宫中最清静之处的大殿,从今天早晨开始,因着嘉嫔黄沛莺的携旨而来,清静不。
    嘉嫔娘娘为了显示她对佛祖虔诚的尊重,和对皇上一腔信任的感恩,竟然整整一个白天都跪佛祖前面,诵经焚香,最后终于不出温小婉的所料,累晕过去了。
    温小婉不是说什么,她家这位主子生就一副林黛玉的身子骨,还非要拿出薛宝钗的行事作风,就算软件支持,硬件也跟不上去啊。结果稍稍超荷负一点儿,主板就烧起来了。
    根本不用装,累趴地的时候,白眼都快翻出来了,弄得温小婉十分糟心。
    她不是心疼黄沛莺,她是担心自己宫里这条路,还没有铺到头呢,路基就TMD因为太过豆腐渣,坍塌了。
    不过嘉嫔也没有白白晕死过去,当晚,因着今天是初十五,本就应该按皇家惯例来菩蒂殿的晋安帝龙耀,比以往每次的初一、十五来得都早,并且来了之后,直奔了嘉嫔休息的偏殿而去。
    一般有这种好事的时候,温小婉毫不利己、专门利地把这好差事,推给一直很有上进心的锦蓝小姑娘,她自己则退居二线。
    这世间众生百态,众生有众所求,神佛无可阻挡,何况她这个凡乎呢。她知事、尽天命地非常愿意成之美。
    今晚比之昨晚明朗了不少,夜幕垂下时,天空之中,没有半分墨云,月光皎洁,清辉柔润,三更的夜幕,看起来也不显一点黑。
    因着与锦蓝换岗,温小婉从可以休息的偏殿,换到了需要陪守尼姑和和尚的正殿来。
    温小婉拿着手帕的手,摁嘴边,掩着接连打出口的呵欠,困得似乎走路都能睡着了。
    整整一白天,主子都累晕了,何况他们这些打下手的宫女太监们。
    温小婉做为掌宫,永孝宫首领太监张公公留守永孝宫看家的前提下,几乎一切事情都压到了她的头上。
    她忙里忙外,张罗了一天。本想着晚上能睡个好觉,没想到皇上还驾临,她这个陪睡嘉嫔黄沛莺侧房里的宫女,只好跟着让位出来了。
    她之前想这次超渡亡灵里,暗藏着晋安帝龙耀生母的名头,龙耀怎么也得十五当晚,去大殿里跪着诵几页佛经、掉几滴眼泪,意思意思呢。
    真没想到啊……
    温小婉一路走到大殿,想着尼姑和尚念经都低着头,没有会注意她。她一会儿就找个殿角的地方,倚着墙角眯一晚,也没有能发现得了。
    说起来,温小婉对于菩蒂殿还是很亲切的。
    这里,是她和聂谨言第一次相识的地方,去往芙蓉亭的那条小路,颇有纪念意义。可惜,她白天的时候,一直没有得空去一趟,这时想纪念也找不到怎么走了。
    正殿所座落的院子里,西北角处有一片松柏长青。绵长的月光,把这片树林拉出斜长折叠的影像,影绰斑驳,有些晃眼。
    温小婉却还是那一叠影像里,一眼瞄到一个瘦高的身影。
    那片树荫下,一身素白原是显眼的,却被月光轻抚,与周遭的墨色,完美地融合进一起了。
    今儿一早,这把他们送到菩蒂殿后,就一直没有出现。温小婉几次想找他,却不见影,也不知道这把没把他那个妖孽的师弟安全送出宫去?
    温小婉去往殿前的步子,不由得改到那边去了。
    温小婉走到聂谨言的身边,并没有说话,而是陪他站了一处。顺着他的目光,往他看着的方向,望去。
    温小婉怎么也没有想到,令聂谨言看得出神,久久不能动的地方,正是供奉着千手千眼观音佛的正殿大门,更准确地说是正殿大门上方悬着的那块匾。
    金漆黑底地写着,普渡众生。
    佛家里,佛经无数,谒语无数,禅意无数。没有哪些字、哪句话,能够全面地概况‘佛’到底是什么,而惟有‘普渡众生’这四字,最是无边无际——可生心魔,可降心魔,成也是它,败也是它。
    “聂谨言,”温小婉生怕聂谨言看时间长了,走火入魔,连忙推了他一把,“相公?”
    聂谨言怔忡间,转过头来,“什么?”他紧皱一起的双眉,中间印出一道竖线来。
    他虽然失神地瞧着别处,但有走向他这里,他是知道的。温小婉熟悉的气息,被他自动默认了,若是换个别,还能近得他的身?才怪。
    是以温小婉叫他的时候,并没有惊扰到他。
    “没什么,”温小婉甩了甩手里的帕子,聂谨言的眼前晃了晃,“死送出去了吗?”
    死指谁,只有他们两个知道,被听去都不怕的。
    聂谨言点头,“送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