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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情恰遇冷情人

    
      孟景刚醒,还下不了床,冯玉殊便时常来陪他坐会儿。
      冯玉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,说起自己儿时。
      那时父亲还很年轻,郎艳独绝,在江南一带已有名望;母亲是江南布商的独女,带了万金嫁资,执意嫁给当时还未参加科举的父亲。两人住在金陵的旧宅中,将唯一的女儿捧在手心里娇宠。
      她的字和画是父亲一笔一画教的,而举止风仪,全来自母亲。后来因为双亲先后亡故,才寄居在冯家。
      “我在冯家过得不开心,是你把我从冯家带出来的。”冯玉殊道,“你身子还未好,总得找个地方落脚,不如跟着我回去,暂时安顿下来,再另做打算。还是说,你在京城有亲人、住处?现下能想得起来么?”
      孟景微微拧着眉努力回忆:““小时候…在京城,住在马厩里,很臭。”
      却想不出更加确切的地点。
      京城何处会有那么大的马厩、那么多的马匹、还有那么多步履匆匆的黑夜人?
      他实在想不起来,却还记得一些模糊的儿时记忆。
      “腊月初七,是我的生辰,那天很冷,我肚子实在太饿了,就去找母亲。走了很长的路,好像在迷宫中,到处都是帏幔…只记得是想要一碗热乎乎的面,也不知后来吃到了没有。”
      竟是如此。
      冯玉殊听得心中难过,眼睫一颤,垂下眼遮掩住神情,顺手替他掖了被角,才抬眼对他笑笑:“哎呀,定是吃到了,所以才不记得了。”
      孟景静静地看着她,没表示赞同,也没反驳。
      第二天的晚上,冯玉殊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。
      “快…快来尝尝。”冯玉殊放下碗,呼了呼有些被烫到的指尖,转身合上了门,将夜晚萧瑟的冷气统统关在门外。
      浮着鲜绿的菜叶和金黄的鸡蛋,一碗素面缓缓蒸腾着白气,色香味俱全。
      冯玉殊夹起一卷,吹凉了,送到他嘴边:“吃一小口,看看还烫不烫?”
      少年迟疑了片刻,直起身来,就着她手中的木着,尝了一口。
      还没觉出味道来,少女已经自己也尝了一口,懊恼道:“哎呀,淡了。”
      她的目光与他对上,盛着浓浓的暖意。
      没过几日,孟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。
      他身体强健,异于常人,这样凶险的伤势,竟也只让他躺了小半个月。
      孟景第一次尝试下床时,脚刚刚触地,便一个踉跄,差点直接地摔在地上,把刚进屋的冯玉殊吓一跳。
      她忙过来扶住他:“没事吧?”
      指尖方触到他大臂外侧,他下意识地甩开了她的手。
      冯玉殊一顿,默默收回手,不作声地看着他扶住墙,一点点挪回床边。
      他心中闪过一丝烦躁。
      她隐含忧虑的目光落在身上,好似如芒在背,让这样的他无所遁形。
      身体的虚弱加上太阳穴隐隐的涨痛,让他十分不适,他强忍着吐出一句:“出去。”
      她抿着唇,看不出情绪,只轻声道:“你饿了吗?我叫云锦来布膳。”
      这是不出去的意思了。
      云锦正带了两个年纪尚轻的小丫鬟来,听见房内的动静,将午膳摆在桌上,扫了孟景一眼:“姑爷这生的是哪门气?小姐对您还不够好么?”
      云锦!冯玉殊剜了她一眼,却不甚有威慑力。云锦吐了吐了舌头,躲了出去,走时还道:“怎的连说也不能说了!”
      云锦一走,房内再次安静下来。
      冯玉殊顺手将袖口刺绣纹路上浅浅的皱褶抚去,抬眼看他:“我扶你?”
      她看见他下颌线紧绷的弧度,英气又好看,却十分不近人情的模样,暗自头疼。
      孟景果然不答话,身残志坚地挪过来,在她身边坐下了。
      两人默默地用饭。
      冯玉殊吃饭极秀气,一小口一小口吃着,很快搁下了箸,用手帕拭了拭唇角,不再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