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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云飞又教他一招「必杀技」,两人边聊边等,一眨眼,一个小时过去了……
    一个小时又十一分后,怡女穿着一袭蓝色运动套装,手拿着两把伞,披着一头刚洗好的半湿长发,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夷南和云飞的视线里。
    「夷南哥!」她喊了他一声,努力从拥挤人群中走向他。
    「天哪……」第一次看见她的云飞,忍不住低声附在好友耳旁说:「真是俗到不行!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她那么贤慧你也不要了。我连跟她搭讪都没兴趣,也难怪你不喜欢。」
    「别说了。」
    好友明明是站在他这边的,但夷南听了却一点也不高兴。不知道为什么,他甚至还有些气恼。
    这一点,云飞也有点看出来了。他先是愣了愣,薄眠的唇角继而透出一抹狡黠笑意。
    「嗨,嫂子。」云飞和来到他们面前的怡女打招呼。「我叫王云飞,是夷南多年好友了,很高兴认识你。」
    怡女羞赫一笑。「你好,我也很高兴认识你。」
    云飞一把拉住她的手。「坐下来吧!我请你喝杯酒。」
    「不用了。」夷南不但代她回答,还把她的手从云飞的掌心里拉开。「伞放下就回去吧。」
    「你呢?」她看有些失落。「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吗?」
    「我还要再待一会儿。」
    「噢,那你自己小心点,我先回去了。」
    「呃,等一下。」夷南被云飞以手肘撞了好几次,才叫住她说「云飞也没伞,另一把伞可以留下来给他吗?」
    「可是──」她话只说了一半便吞回,把伞交给云飞「麻烦你多照顾夷南哥了,改天见。」
    怡女说完,便带着她一贯的温柔笑脸向夷南道别,没有任何埋怨就转身离开。夷南凝视着她在人群中备显孤单的背影,心里突然觉得很闷,还有些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异样感觉……
    「唉,没辙了!」云飞突然夸张地大叹。「这样都不生气,真是太温柔、太贤慧了。我刚刚实在不应该以貌取人,心地这么好的女孩子可是比美女还难寻呢!」
    「嗯。」
    夷南托腮沈思,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。
    「你注意到她头发湿湿的没有?不晓得是刚洗完头就立刻赶来,还是被雨淋的?」
    夷南听见他说的话,这才想起现在外头雨势不晓得如何?刚刚他应该先问她的……
    「哟,都快十二点了。」云飞又指着手表嚷:「你刚刚是不是说她很节俭,只搭公车?这时间……应该没公车搭了吧?」
    夷南心头一紧,开始坐立难安。万一外头真的下大雨,她又老实得不肯多花钱坐计程车──
    不,坐计程车也很危险,这么晚了,她一个年轻女孩子,身上又没有可以紧急连络的手机──
    「我先回去了。」
    「放心不下她,对吧?厚~~」
    「厚什么厚?你不知道她在我家可是已经收服了所有人的心,万一她为了替我送伞而出事,别说我那些兄弟不会放过我,我外公第一个就从日本冲回来扭断我的脖子!我先走喽。」
    夷南说完便飞也似的快步离开,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。
    「开始在意,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前兆。这不是他自己以前调侃过石字的话吗?还全推到他外公身上哩!」
    云飞瞅着他慌忙的背影,不由得浅笑摇头。
    踏出夜店,倾盆大雨让夷南一下子看傻了。
    「真是的,干么不告诉我外面正在下大雨呢?」
    一股火气往上冒,他份不清究竟是气自己笨到采用云飞的馊主意,还是气怡女的憨直。早知道外头雨下那么大,明明可以搭云飞便车回家的他,说什么也不会要她大老远地送把没用的伞过来了。
    「真是的,你最好已经给我搭计程车回家了!」
    他撑着伞,边找人边嘀咕。骂地,就在大雨中,他瞧见对面车道的公车站牌下,有个人可怜兮兮地抱住双膝蹲在那里,就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。
    「邱怡女!」
    「有!」
    怡女反射性地站起来大声回应,发现莫名其妙跑到她面前对她大吼的不是别人,就是夷南。
    「咦?」
    她揉揉眼,怀疑自己是在作梦。
    「咦什么咦?」她孩子气的反应让他好气又好笑。「你蹲在这里做什么?这么大的雨干么不搭计程车回家?」
    他没好气的斥责让她觉得好委屈,有些嗫嚅地回答:「我担心你会淋雨,匆匆出门忘了钱包里只剩零钱,所以只能搭公车。」
    「欸,我真是败给你……」他忍不住覆额叹气。「你可以先搭车回去再给钱呀!」
    「……对喔!」她还想了几秒才不好意思地笑笑。「不过不要紧啦,反正我已经淋湿,等公车就行了。」
    「问题可大了,这时间早就没公车了。」
    「真的?」
    「我骗你干么?」
    「是喔……那没办法,我只好搭计程车了。」
    她瞧见他肩膀都被雨打湿了,连忙将伞又推向他一点,催着他说:「雨太大了,你还是赶紧回你朋友那里,不用担心我,我没问题的。」
    「你啊,简直傻到无药可救!」他又把伞移回她头上,没好气地说:「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把自己搓成一○一忠狗,这样值得吗?」
    「值得。」
    怡女明亮的大眼凝望着他,毫不思索地脱口而出,那份坚决让夷南顿时无言以对,心里彷佛有股暖意不断源源冒出……
    「哈啾!」
    「把伞拿着。」
    怡女忽然打了个喷旷,夷南立刻把伞递给她,脱下外套罩在她身上。
    「咦──」
    她正要叫他蓉外套自己穿就好,夷南却忽然张开双臂,将她紧搂在怀中,让她一下子把想说的话都忘光了。
    「这样温暖一点了吧?」夷南温柔地拥着她。「这样子,一把伞就够我们两个撑了。我陪你等车,一起回家吧!」
    「嗯。」
    她轻应一声,忍不住将脸埋进他胸口,贪恋地用力汲取独属于他的气息,证实不是自己的幻想,喜悦的泪水不知不觉,已经溢满眼眶……
    「……没办法呀,风雨太大又太远,好几辆计程车都拒载,我们只好到附近的汽车旅馆过夜,明天再回去……嗯,就这样了,再见。」
    挂上了跟家里报平安的电话,夷南才发现怡女不知何时已经洗好了澡,换上旅馆准备好的日式浴衣,一个人低头站在浴室门外,有些别扭地绞着手杵在那里不动。
    「怎么了?」
    他有些好笑地走过去,勾起她下巴,发现她一张脸红咚咚的,好像煮熟的虾子。「这样……真的可以吗?」她听见了他说的话,心跳立刻快得不象话。「还是等雨停就回家好了。」
    「我看这雨到天亮都不会停了。」他打了个呵欠。「而且我也累了。」
    「可是……」她结结巴巴地说:「我们还没结婚就先一起睡,这样……万一我未婚怀孕──」
    「哈~~」
    夷南忍不住大笑,这下他总算明白她在扭捏些什么了。
    「你是想结婚想到发昏,但我可没有。」他轻弹了一下她额头。「放心,你睡床、我睡沙发,我会老老实实地不碰你,这样你可以安心了吧?」
    「呃……嗯。」
    恰女有些气虚地点头回应。虽然自己行为、思想都很保守,真的很怕他一时来个「恶虎扑羊」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听他保证不碰她,她虽然安心了一点,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……
    「头发有吹干吧?」他轻抚了她洗后带着淡淡花果香的柔顺长发,故意逗她说:「小心点,你要是感冒可就没人伺候我了。」
    「唤。」
    她落寞地回了一声,就沈默了。本来他突然摸着她的头发那么说,她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她,结果竟然是担心没人伺候──唉,真教人失望
    「你为什么不对我发脾气?」
    她抬头看着突然这么问的他,直率地反问:「为什么我要对你发脾气?」
    「下着大雨我还叫你送伞过来,而且连你的伞都要你留给云飞,你不觉得我很不讲理又任性吗?」他忍不住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。
    「那又不能怪你。」她不好意思地笑笑。「是我自己笨,你在电话里说过和朋友在一起,我却没想到该多带一把伞,差点害你在朋友面前没面子,还连累你担心我而提早结束和朋友的聚会,你不怪我,我就很高兴了。」
    「你真的那么想?」
    「当然。」
    夷南盯着她澄澈的双睁看了好一会儿,忽然将手搭上她的双肩,对着她不住摇头。
    「你简直教我佩服得五体投地,真不知道该说你这个人太善良还是太蠢?能长那么大还没被人拐去卖掉真是奇迹!」
    他说完便放开她,一路嘀咕地进浴室洗澡。
    「佩服我?但又说不知道我是太善良还是太蠢?这……是什么意思?」
    怡女坐在床边想了又想,理不出头绪,倒是越想越爱困,疲惫的身子往床上一躺,酸涩的眼皮便渐渐合上了……
    「呵,这是什么睡姿啊?」
    二十分钟后,夷南洗完澡出来,只见怡女没盖被横躺在床上,两只脚还搁在床外,就像坐在那里突然被人一拳打昏、直接往后倒下似的。
    「真是的,思想很天真,连睡姿都像个孩子。」
    他喃喃自语地走向前,温柔地将她抱起,放在床上。
    「夷南哥……」
    正在替她盖被的他,突然听见她的轻柔哗语,仔细一看,她的唇边还略着一抹纯真的笑意。
    「我还没死,可不会到你的梦里托梦喔!」他轻拍了拍她粉嫩的脸颊,连自己都觉得好笑。
    「唉,欺负你这种好人真没劲!」他嘀咕着。
    这段时日,当只沙猪根本没影响怡女对他的看法,倒是自己累积了不少罪恶感,好像把人家欺负成这样还不娶她,真的是很对不起她似的。
    打量着她宛如孩童般稚嫩、无辜的睡颜,夷南不由得轻叹一声。她实在是受她奶奶的影响太深,简直是三从四德的旧中国妇女典范,如果碰上一个懂得珍惜的终身伴侣还好;万一遇上一个不懂珍惜的大男人,就算吃苦受罪,她也会认命地守着对方一辈子吧?
    一思及此,他就替她担心。一想到那个搞不好真的会出现的臭男人,他已经握拳想揍人了。
    「……奇怪,我到底是在做什么?」
    一回神,夷南赫然发现自己的脸竟然快贴上她的,两片唇差点就黏在一起,吓得连忙退离床铺三尺远。
    「艾夷南,你看清楚,她可不是可以跟你随便搞一夜情的对象!敢用下半身思考你就完蛋了!」
    他拍拍双颊好让自己清醒一点,不敢相信当初信誓旦旦绝对不会对怡女有一丝一毫「性」趣的自己,竟然差点就情不自禁地亲了她。他悻悻地认分到沙发睡,开始念经般地催眠自己──
    「只是同情吧?嗯,一定只是同情而已……」